生命故事 | 一场对话的力量
2021-12-10 21:57

        前言:参与安宁的意义是什么?在志愿工作中,我们会帮助到哪些人,对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意味着什么?今天,为大家带来一篇安宁志愿者三七的学习分享,她,是一位心理健康工作者,也是一位安宁践行者,她的这段经历,或许也能引发你我的共鸣。
 
        01
        四年前,当肺癌诊断书明确下来的时候, 他的小女儿刚刚断奶,大儿子正上幼儿园,和老婆历经波折才转到同一个单位打拼,日子似乎才好起来,一个晴天霹雳却突然袭来。
        得知这个消息后,他的爸爸妈妈慌了神,四处求医,西医、中医、偏方甚至各种怪力乱神的巫术都有尝试,却并不见影像学上的肿瘤变小。 
        他是我的表弟。那段时间,我的父母,经常会在深更半夜接到亲戚的电话, 电话那头的哭泣与无助用另一种形式呈现在父母的身上:各种长吁短叹与疲乏感......
 
        02
        那段得病初期的时光,他拒绝见更多的亲人、朋友,身边的人与物成了他发泄的出口,渐渐他变得不信任诊治的医护人员,很多人都被列入他的拒绝接待人员名单。
        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下了多少次, 我妈不知陪着家人在医院签了多少次字,时间就这样震荡着过了大半年,经过数次的放化疗,他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。
        然后,又过了挺长一段时间,大约2~3年吧,他的整个家庭开始埋头苦干挣银子来填补医疗费砸出的大坑,也与我们鲜少联系。逢年过节我们邀约着一起聚聚吃饭时,只听闻他们在电话涩涩的地回应说,还要工作。
 
        03
        去年年中,突然接到他的爸爸的电话,听说我现在在做心理相关工作,邀我去看看他。这个时候,我们才知道,1个月前他查出了肺癌多发转移,脑部有转移灶。医生说:预后不佳,家里可以做准备了。
        他在家人的陪伴下,回到了乡下老家。舅舅和舅妈每日以泪洗面,不敢和他说话,偷偷的窥视他,小心而谨慎的照顾着他。舅舅说,也许是脑子里的病灶影响,他有的时候还会打骂他们老两口,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与自己的老婆、幼子红过脸或动过手。 
        我去的时候,看到的他是倔强而委屈的站在门口,偶尔呲牙咧嘴吼叫,偶尔默默垂泪,犹如一头困兽。很多亲戚都在,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。弟妹带着2个稚子,坐在5米开外,红肿的双眼,偶尔绝望的注视着他。 
 
        04
        我走过去,握着他的手, 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,大约有两三分钟,谁也没有开口。然后,他的眼泪开始簌簌的落下。 
        接下来的2个小时,我们渐渐的地从现在的困难、走过的艰难、勇气与努力、珍惜与遗憾……慢慢,自然地聊到,对死亡的看法,还可以做的事情,以及创造有意义的存在。 
        当他展示手机备忘录里的遗书,展示他对爱人、孩子未来生活的规划,展示对父母兄弟的充满爱与歉意的文字……他的语调也渐渐从哽咽到坦然。虽然交流的过程中,他偶尔有爆破性的语言 (额颞叶转移瘤影响到语言中枢),经常有的停顿与艰难地组织语言与回忆,可我们的交流几乎不受这些病理性因素的影响。 
        最后,当我询问他,能否邀请父母和爱人、孩子一起来加入这场他已经准备好的关于“死亡”的对话,他眼中满是泪水,迫切地点头并重重地抓住我的手晃了又晃。
 
        05
        在那场满是眼泪的对话后,大家都轻松了许多。 他停用了昂贵的化疗药物,每天看看书、写写字、逗逗孩子、陪陪父母爱人…… 
        他的故事,竟在这时默默发生了变化,许多类似的病人期待的“奇迹”,在这里出现了。 
        故事翻到了2021年,时间又过去了近1年,在没有任何药物干预的情况下,他奇迹般的开始走向健康,吃的更多,痛的更少,开始长肉,开始恢复体力,甚至开始回到岗位,他没有再去医院。
 
        同时,他的生命故事,未完待续……